系列文章回顧
〔其一〕:「心操人使:當『個性』不符合理想……」
〔其二〕:「爆豪勝己:若你也在教育現場,請相信孩子的可塑性。」
〔其三〕:「綠谷出久:『負面』情緒,也能帶來自己需要的力量。」
「幼稚無聊又沒有任何魅力……好令人厭煩!」
這是我對《我的英雄學院》裡第一位反派角色的印象,大概也是不少讀者的心聲。
死柄木弔,年輕衝動、不時嚷嚷著要殺掉和平象徵,說著自己是為了矯正世界,然而出動改造人兵器腦無,多次只為滿足自己的勝負心。
作為英雄漫畫裡首位登場的反派,死柄木的「少不更事」叫人受不了,更有諸多叫人皺眉的性格缺陷;而我認為,這並非作者堀越耕平不懂得塑造反派,亦非意在醜化反派,而是為了呼應「學院」此一主軸:
多數反派,並非生來就是反派。
並非只有英雄,需要時間、需要挫折而後成長,
反派之所以為反派,同樣必須經歷許多事情、邂逅許多人,
而那些人事物帶給他的感受與影響,正是引領他踏上反派之路的「教育」。
|《我的英雄學院》故事背景簡介
某天開始,本該只存於科幻故事中的情節成為現實:人類,開始擁有宛若超能力一般的「個性」。變異來得又快又難以預期,原本的社會秩序迅速失衡,將個性用於作惡、傷害他人的「敵人」崛起;而心懷正義、起身對抗的另一方,成為大眾口中的「英雄」,逐漸成為一種受人崇慕、與政府合作密切的職業。
無論歷史上或此時此刻,每當主流社會價值越趨鞏固,便會有不認同當前社會,或不受主流價值認同的一群人,於暗處逐漸聚攏為次文化;隨著時間過去,或許他們會被主流吞噬、同化,也或許,因著某些契機,次文化越來越壯大,甚至顛覆原本社會,一躍成為新的主流價值。
那麼,究竟是什麼理由,使出生時都是裸著身體、空著大腦的綠谷出久與死柄木弔,在經過數個年歲之後,踏上不同道路、分頭加入主次文化呢?
|伸出援手,挽回的或許不只一個人的生命。
死柄木弔作為反派初次登場,是在漫畫第13話;而關於他的過去,則遲至236話方才完整揭露,並用上了兩期的篇幅著墨:自小渴望的理想,被爸爸嚴厲反對、無法控制突然覺醒的個性,在短短數分鐘內奪走全家人的生命……
頓時,本來相當厭惡死柄木的我,忽然有種踏進作者圈套的感覺 — — 啊,我竟然在不知不覺中,成為自己不願成為的人嗎?那種總是憑著他人的言行舉止、外貌處境,很快地決定喜惡、歸類好壞,對於他人為何成為今日這般樣貌、他過去曾是什麼人,卻能夠不聞不問的人……
不曉得一個人的來歷有什麼關係?這就要回到《我的英雄學院》第237話了。
在死柄木奪走家人生命後,徬徨失措地走在街頭,有些人擔心地上前詢問與關心,然而,一看見他滿身血跡、神情潰亂,無一不嚇得迅速離開,同時囁嚅著:「會有英雄來幫忙的……」
這段回憶,是死柄木對英雄社會感到失望的起點,說明了何以他踏上反社會之路;與此同時,知曉他擁有的殘酷過往,當然不是為了合理化他任意奪取他人生命的行為,而是幫助我們了解到,很多時候,光是對一個人伸出援手的舉手之勞,或許就能改寫許多生命、甚至整個世界的未來。
|不必偉大,也能成為「英雄」。
2013年,Drew Dudley在TED演講分享了他對「領導力」的見解:
我們把「領導力」想得太偉大了,總以為要改變世界才算數。
然而,只要你曾經改變一個人對這個世界的理解、改變一個人對自己的看法,在那當下,你儼然是個領導者。
他將這樣的概念稱為Everyday Leadership,指出那些甚至連你自己都不會記得,但卻大大地影響他人生命的時刻(lollipop moment),其實每天都可能發生 — — 每天,每個人,製造的每個「棒棒糖時刻」,都使自己成為領導者。
同樣地,成為英雄不必偉大,即使只是對他人說得一句話、一個表情,都有可能影響他人接下來的行為,套用在死柄木的情境來說:如果當時,停下來關心他的路人阿姨,沒有對他露出驚慌的表情、沒有快步走開,而是好好地表達關心,那麼,死柄木的未來便有可能有所不同。
|教育現場連結:孩子愛惹麻煩?他只是不知道怎麼表達「幫幫我」。
教室裡,總有幾個師長口中的「天王」:頑皮搗蛋、坐不住、頂嘴抗命、任性自我,意圖斬斷老師理智線的行為樣樣來……這些行為,乍看是針對老師的惡意,實則不然,若進一步循跡挖掘,往往會指向孩子未被滿足的需求與無法自行解決的難題。
近期於荷蘭線上兒童影展(2021/6/11–2021/6/20)播出的《布拉姆的異想世界》,視角從一個好動的小男孩布拉姆出發,他腦海裡天馬行空的想法、對世界的專注觀察,在在展現他的聰穎,沒想到反映出來的行為,卻使他成為老師眼中「漫不經心」、「藉口一堆」的問題學生;在老師連番指責布拉姆不受管教之後,他開始拒學、反抗爸媽的要求完成作業的指令……
直到新來的老師上任,當布拉姆開始分心,老師並沒有點名他並要求他改正,而是直接邀請全班同學一起離開位置,蹦蹦跳跳地跳舞;當布拉姆坐不住,老師並沒有要求他必須坐好,而是請他幫忙送文件到校長室。
於是,布拉姆過剩的精力得以釋放,不但不再因為被老師點名檢討而失去自信,更因為老師指派給他的責任,找到自己於班級的定位,也逐漸找回上學的動力。
在我看來,這位新老師只是比前一位老師多做了一件事:他多想了一個為什麼。
「為什麼這個孩子會有這樣的行為?」
多想了這件事情以後,才有機會從根本肇因著手,為孩子解決問題,而非將孩子視為問題。
|小結:我們能給孩子最好的禮物不是拯救,而是提供選擇。
如果當時有人向死柄木伸出援手,就能確保他會擁有不同未來嗎?
我不認為。
伸出援手之所以重要,不在於要求每個人都成為社會認可的正派,而是為死柄木提供選擇:如果死柄木真正體會過英雄社會的價值後,仍舊選擇成為世人眼中反派,那麼,這至少是他看過其他選擇後,為自己做出的決定,而非窮途末路時的被迫為之。
總歸一句,所謂「拯救」總顯得自以為是,世界變化如此之快速,誰能保證你走過的正途,不會是下一個世代鄙夷的歪路呢?
因此,比起將自身生存之道硬是加諸於後輩,為孩子提供選擇、教導他們為自己的選擇負責,是我認為能贈予孩子最好的禮物。
|參考資料
-《我的英雄學院》,堀越耕平,連載中
-〈Everyday Leadership〉,2013年8月,TED-ed
-〈荷蘭線上兒童影展〉,2021年6月,臺灣國家圖書館、荷蘭在台辦事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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