見推友｜❶杯綴著玫瑰的伯爵調酒
好像有本書的名字，還是誰說過的名言，叫做「貧窮限制了你的想像。」
而那晚以後，我深深覺得我有限的生命經驗限制了我的想像。
❶，如其名，是我在推特第一個約見面的人。
我們從推特私訊聊到line，從互相試探的生疏到稍有默契的對話，大約只消耗了三點五個日子，接著，很自然地問起要不要去兼職的酒吧找他，而我猶豫著是否該推遲見真章的那天，畢竟好則新的起點、壞則終止符。
「今晚好，原因今天是中秋節。」❶這麼說。
我莞爾，❶畢竟不是沒梗的人，而吐出的這個理由，隱約說明了他的老派。
知道了，確定要去的話再跟我說一聲。剛下班的男友傳來訊息。
好吧，好吧！為什麼約妳？聽聞我要赴約的友人問。
「去了就知道了呀。」我說。
不疾不徐地踏過佈滿飯店與酒吧的街，一路上擦肩的異性無一不將視線掃過我的臉或身體，有意無意地。並不是我哪裡特別，只是林森北嘛，情慾橫流的地域，男女看看彼此是不是合意的獵物，不是什麼大事。
只是，平常很容易因爲男性視線而焦慮的我，此刻心裡無暇反應；透膚深色襯衫與牛仔短褲底下的身軀，更沒有因這裡的氛圍泛起任何慾望的漣漪。
很是緊張，與網友見面，比約炮還緊張。
希望順利進行的人際互動場合，相較與陌生肉體的交歡，更讓我不安。
「我到店門口了！快給我打氣！我好緊張！」
甚至傳了這般很蠢的訊息給友人。
好的。深呼吸，我推了店口的玻璃門。
門沒有動。
店裡櫃檯內穿著圍裙的男子，抬手向我示意要用滑的。是❶。
我向❶微笑，他也回以輕鬆的表情。是個比想像中更為陽光的人啊，分明身形魁壯卻反差地穿著圍裙……幾句對答之後，他轉身調起酒；我還是很緊張，雖然第一印象挺舒服，但又如何呢？我已經完全忘記來的路上，稍稍設想過的可以說的話，只好死盯著打落在酒櫃上的紅光，還有對面牆上的音樂祭海報。
客人稀稀落落的，❶端上矮胖的甕形酒杯，碎冰疊滿杯口，一朵粉白色的玫瑰綴在一側。眼角餘光察覺他欲在我身旁坐下，連忙將我的側背包挪開。
「你過來很久嗎？」
「大概四十分鐘吧～」
對話自然地展開，我盡量不著痕跡地觀察他的眼神與散發出來的氣息——純淨？可以這麼說吧，以往與網友的碰面都是為了上床，而對方身上所籠罩的氣味總是寂寞的、飢渴的。無一例外——如此對比起來，與我保持適當距離而神情輕鬆的❶，可以說是無欲無求了吧。
……不，還是可以感受到在我與他之間拉張的，希望多認識對方一點、希望被對方認識更好形象的自己，那樣的欲求。
冰塊融沉了些時，談起了我們對於開放關係的想法。❶舉了幾個身邊的例子，像是開放關係的遠距離情侶，男方都約不到新對象、女生則永遠有人可以約，或者女生被偶然肉體出軌的對象開發了深藏的情慾，從此瞞著男友與對方保持性關係……前者那樣的關係，不是很不平衡嗎？❶說。我忘記我回答了什麼，或者是沒說話，只是心裡反覆思索——如果進入一段關係，就必須為了「保持平衡」而箝制天性、或自我剝奪身體自主權，那是好大的代價啊。
「妳有遇過成功的案例嗎？」❶接著問。
「……..沒有。」
「不過，開放關係是很新的模式呀，相對千百年的一對一關係來說，二、三十年的它根本是新生兒。」我為它的執行困難度辯駁。
酒吧的客人實在太少，於是同事讓❶提早下班，並肩離開店裡時約莫十點半。
「還是別續攤吧，已經有點暈了」邊說邊踏上樓梯時，我突然又緊張起來，一來是想起男友總會在上樓梯時，從我身後撫摸大腿內側、掐捏我的臀，相似的場景喚醒了我的生理感受；二來是，揣測著❶是怎麼想的呢？是禮貌性地邀請續攤，還是真的期待能相處久一些？
腦袋思緒還沒整理好，身後的❶爽快地答那我一樣叫車送你回家呀。我頓了片刻，說現在時間還不太晚，不然你陪我走去捷運站吧。
一來一往之間，不然先一起散個步吧，成為最後的共識。
我們一路沿著林森北，偶爾拐進小巷再轉出來，往北車的方向前進。過程中，開始有少許的、友情的肢體接觸，說它是「友情的」，是因為它們都沒有點燃我或他的慾望，卻能有效地拉近彼此的心理距離，很有趣呢，舒服自然的身體接觸，能引起心理的變化，讓本來生疏的人有種熟悉彼此的錯覺。
錯覺，儘管稱呼裡有個「錯」，卻不代表它不對。錯覺指得是那些，可能些微悖離事實、卻仍取信（騙過）你的大腦的事情，既然大腦都相信了，對與錯在當下成了無用的爭辯。
（人類經常是事後才能分辨對錯的生物呀，瞧瞧那殘酷血腥一再重演的歷史。）
我也向❶直白地說了，比起找人打炮，與他見面聊天更讓我緊張。
❶則告訴我，比起見面就打炮，調情、挑逗然後觀察對方的反應，他更享受那樣的過程。
嗯…….慣習的、喜好的慾望模式，果真能反映我們的性格，像是我認為打炮更爲自在，說明了我對於社交的恐懼（或極度不擅長建立關係）。
返家的計程車上是我們最接近彼此身軀的時候。
❶留意到我總是撫按著肩頸，便主動幫我揉按起來，在車上時也這麼做了。他稍稍壓向我左手繞至我的頸後，按摩我的左肩，右手則勾繞過我的臉龐作為支撐。我閉上眼，呼吸吹拂在他的臂。
仍然沒有性慾。我太意外了。
這一整晚，從始至終，我預期的性慾沒有露臉，而是一種未曾有過的情緒探頭——頗為自在的親密感，並不帶多餘的期待。
好似友情與愛情的灰色交集，一片幾乎沒有壓力存在的的廣闊地帶。
在那裡，朋友亦是愛人，且毋需負擔絕對的責任。
（人們口中的「曖昧」？好像也不能精確說明我的意思…..）
但，就是這個了…..這就是❶的生活景象吧？
人與人的情感連結方式有無限種可能，在那片地帶裡生活著的人們，享有某種層面的極大自由啊。
後記
最讓我意外的是，❶是幾乎只跟現實認識的朋友上床，而且性關係結束後仍是朋友；我則相反，我鮮少與現實生活的朋友提及我的情慾，約炮也從來只透過網路。
這一晚沒有點燃性的火花，但認識了與我截然不同類型的人呀，好有趣。
「雖然看著他，不會立刻想拖他去上床，但聊過天以後，會好奇他在床上是什麼樣子。」返家後，我對親密友人這麼說。
p.s. 被免費招待了好喝的調酒與送我回程，這些我會記得的。
